教材插图不可忽视的“美”与“育”

分类: 弘扬民族 发表于:2024-07-08 作者: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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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小学数学教材插图引发社会热议,被指“人物形象毫无美感,整体画风怪异”。5月28日,教育部责成人教社立即整改,重新组织专业力量绘制教材插图,确保今年秋季学期开始使用新教材。5月30日,教育部表示已成立调查组全面彻查涉事教材插图问题。插图风波引发了社会大众对于审美、儿童美育等相关话题的热烈讨论,尤其是如何让少年儿童通过校内教材这一近乎“随身之物”潜移默化地接受美的熏陶,如何让高质量、高水准的画作进入中小学教材、充分发挥出经典名作的美育价值等问题再次进入公众视野。

教材插图不可忽视的“美”与“育”

教材插图是美育的重要切入口
 
插图是教材中必不可少的一个部分。一方面,插图可以为教材中的重要内容提供一个形象解释,既能够降低知识点的认知难度,还能够培养学生的观察、语言、想象等诸多能力;另一方面,教材插图在正确传达图片信息的同时也能够表现美感,为美育的开展、提升学生的审美能力提供契机。从这个意义上说,教材插图肩负着知识教学和审美教育的双重责任。

教材插图不可忽视的“美”与“育”
小学语文教材封面 景绍宗设计

王惟震是人民教育出版社的老作者,从上世纪80年代初就开始创作教材插画,负荆请罪、少年闰土、李雷和韩梅梅等昔日教材中的经典插图及人物形象均出自王惟震之手。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插图很重要,一本新书发到孩子手里,他们首先看的是封面,然后看哪张插图最漂亮。如果这本书插图很美,就能给予孩子美的熏陶。我这辈子画了几万张画,其中很多是教材、儿童读物插图。为了更贴近孩子的生活,我反复研究了儿童心理学,到幼儿园、小学和孩子们一起听课,只有亲身体验过孩子的生活,才能在作品中准确表达孩子的心境。教材的插图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孩子一生的审美,可能他们一辈子也忘记不了最初的启蒙。作为创作者,应该严肃认真地对待给孩子的每一幅插图,站在孩子的角度去考虑,希望这幅作品是什么样的。他们需要的是知识、是美。如果创作者失去责任心,其后果就是误人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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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闰土》插图  王惟震绘

王惟震认为,作为一名教材插图创作者,首先基本功要扎实,比如画一个人物,起码要画得像,无论是正面、侧面、背面都能画得标准。“教材插图的作用是协助孩子更好地理解文章,文章没有写到的,就要在插图上去弥补。如果仅仅照着文字来画,那是图解,不是插图。所以创作者必须要吃透文章内容,好的插图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数学教材的插图,则要求趣味性更强,能引导孩子对数学知识产生兴趣,对相关概念的理解更加立体。”他说。
 
童书行业资深从业者杨帅表示:“就绘画本身或艺术史来看,有达·芬奇的古典主义美,也会有毕加索抽象或表现主义美,或者杜尚等极具个性化的理解等,无数的中外艺术从业者也都呈现多元的探索。如果作为艺术家本人的一种个性化风格探索,大众应该是多包容的,但作为孩子的课本来说,绘画的艺术风格是基于对孩子们的教育学和心理学评估基础之上的发挥,发挥得过了、偏了,就不科学了。无论怎样的艺术风格,放在教科书中,首要的是建立在正确、严谨的导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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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插图

经典教材插图美在哪儿
 
教材插画引发网络热议,不少“80后”“90后”家长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每次拿到新教材都非常激动,迫不及待地要去翻看里面的插图。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从前的教材插图非常精美,不少都是名家名作。早年的中国义务教育教材有很高的艺术水平,很多插图出自名家之手,有些风格源自苏联的美学流派,即一种唯物、社会主义、歌颂劳动者、歌颂大众、乐观向上的现实主义风格,朴实凝练;有些带有浓浓的中国风,充分展现出了中国传统绘画的线条美、服饰美、颜色美。这些插图铺设了一代人的审美底色,如今已成为许多人的集体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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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民服务》插图 杜滋龄绘

如,老版语文教材里《为人民服务》这篇课文的插图出自国画家杜滋龄之手。杜滋龄师从于叶浅予、李震坚等,曾任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副总编辑、总编辑,南开大学任东艺系主任、教授等职。杜滋龄从上世纪60年代就开始画张思德这个题材,为了创作好这个题材,曾数次到陕北,在张思德当年工作过的地方体验生活,访问过张思德的战友,搜集素材。课本里的插图是他1976年的作品,2011年他又创作了另一幅《张思德同志》。
 
工笔重彩插图《武松打虎》其实是连环画《武松打虎》中的一张,作者是著名连环画大师刘继卣。画作一改过去重彩画的呆板面孔,人物设计生动、景物强调透视、色彩有虚实明暗变化,精到的工笔线描与水墨写意有机结合。尤其是他笔下的虎栩栩如生,是整个作品中最出彩的地方。除了《武松打虎》之外,大众熟悉的《鸡毛信》《东郭先生和狼》也都是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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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打虎》插图 刘继卣绘

1959年,28岁的油画家詹建俊接到一个任务:为刚刚成立的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创作一批军事历史题材的美术作品。在众多创作主题中,詹建俊选择了“狼牙山五壮士”。为了创作好这幅作品,詹建俊深入狼牙山山区考察写生,走访当年跳崖的幸存者葛振林。经过反复讨论,这幅画才得以通过并成为小学课文《狼牙山五壮士》的配图,画中纪念碑式的坚毅悲壮成为5位英雄在人们心中的永恒定格。
 
央视纪录片《新中国课本》中提到,1950年12月1日,人民教育出版社正式成立,时任出版总署副署长的叶圣陶兼任社长、总编辑;1951年秋季,人教社完成了第一套中小学通用教材的编写。在这版教材中,无论是选文还是插图都呈现出昂扬向上的新气象。此后,虽然教材不断更新,但是几代教研人对内容选取的精当,编写者们广泛阅读、细致求索、缜密的调查研究和矢志不渝的精神,铸就了一套又一套具有国民集体记忆基因的经典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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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山工》插图 育华绘

推动经典美术作品进教材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全国教育大会上指出,要全面加强和改进学校美育,坚持以美育人、以文化人,提高学生审美和人文素养。这一重要论断,指明了新时代加强和改进美育工作的方向路径、目标任务,也对新时代美育工作者提出了明确要求。
 
如何借助美育的力量,通过优秀的美术作品在美术及其他学科教材中有机融入社会主义先进文化、革命文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提高学生审美和人文素养,帮助学生建立文化自觉和自信?全国政协常委、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美术馆馆长吴为山多次呼吁:博物馆、美术馆蕴含着大量中国文化经典与艺术资源,应该有机地与中小学美术教材及其他学科教材结合起来,让学生在寓教于乐中认识更多中华艺术瑰宝。“比如小学教材里应多用一些经典美术作品作为插图,像李可染的《万山红遍》、傅抱石的《待细把江山图画》、关山月的《绿色长城》等,应广泛地收入中小学的语文教材、地理教材、历史教材和美术教材。”吴为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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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可染《万山红遍》

针对经典美术作品进教材,吴为山还给出了具体建议,包括:各大博物馆和美术馆应该无偿地向美术教材的编写单位提供中国传统和现当代优秀美术作品的图片资料,以帮助教材更好地体现“中国味”;建立博物馆、美术馆与中小学的联动机制,积极开展馆校合作教学,在有条件的地方形成相应的机制;学校要创造条件,鼓励教师带领学生走出学校,在博物馆和美术馆上美术课等。
 
“近年来,作为公共美育大课堂的中国美术馆,明显感觉以家庭为单位的观众特别多,由中小学或艺术机构组织来接受艺术熏陶的小朋友特别多。随着客流量增大,如何提升观众的参观体验,营造良好的观展氛围,也是中国美术馆深入思考的。为此,中国美术馆特别编写了非常适合小朋友们阅读的绘本版少儿参观规范《我是文明小观众》,深受家长和小朋友的喜爱。”吴为山表示。据了解,中国美术馆有计划地开展各类少儿艺术教育,推出了面向教师、学生、家庭等不同人群的教育项目和活动,还与特殊教育学校及相关机构合作,面向特殊儿童推出主题为“爱的超级连接”的系列公共教育课程和活动,包括“走出去”和“请进来”的教学、创作、展示、交流等丰富多彩的形式,将关注的对象从自闭症儿童延展到广大特殊儿童和家庭。此外,还定期开展馆校互动研讨现场会、美术教师馆校合作教研活动、“中国美术馆典藏作品赏析”现场课等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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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雷锋叔叔,你在哪里》插图雷锋像 吴为山塑

实际上,我国各级美术馆近年来普遍积极开展面向中小学生的多种美育活动。以浙江美术馆为例,2021年9月8日,浙江美术馆联合杭州市基础教育研究室主办“百校百师”美术教师支持计划,向杭州市13个区县的170家中小学赠送18000余组/套画册。而在今年6月底前将上线的浙江省美术教师美育资源共享平台,正是这一理念的延展与提升。这一平台首先向全市2000余名中小学美术教师全面开放约1万件藏品的数字资源;再通过一年时间的测试,进一步完善平台建设,逐步向全省开放。
 
浙江美术馆馆长应金飞介绍,浙江美术馆已基本实现藏品系统数字化,从近3万件藏品中梳理比较成熟的版画、中国画最先开放。上线的每一件藏品包含丰富的信息,如作品名称、作者、材质、画种等。日后,全省各美术馆藏品的数字化也将逐步向公众开放,真正达到艺术视觉资源全民共享,更便捷地传递给青少年朋友。
 
细节之中 处处美育
 
近几年,有关“容貌”“美不美”的问题常常成为焦点。从去年引起广泛探讨的“眯眯眼”到如今引发众人担忧的教材插图,审美问题被频频关注,说明人们在审美意识上有了更多的关注、在精神层面有了更高的要求。从这个意义来讲,这也是社会进步的体现,是审美需求的提升,是值得欣慰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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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砸缸》

春秋时期,孔子提出的“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等思想,奠定了审美教育特别是艺术教育在中国文化中不可替代的地位。
 
一般认为,美育是一种传授审美观念与审美经验的教育形式,以丰富的直观性使心灵在感受形式、领悟意义和体察价值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沟通情感与理性并融入意志抉择和动机取舍,从而实现各种能力全面、协调、和谐发展,最终促进人格的完善。
 
21世纪以来,随着互联网与科技的发展变革,社会对人才的需求发生了巨大转变:由“知识核心”向“核心素养”迈进,世界各国不约而同地提出了面向未来的“核心素养”概念。作为培养“全面发展的人”的主要途径,艺术和美育的重要性正在日益凸显。
 
2015年,国务院颁布并印发《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2017年,《普通高中美术课程标准》修订工作组颁布了美术学科核心素养框架:“图像识读、美术表现、审美判断、创意实践和文化理解”,从教育政策层面对不同年龄、不同对象、各个层面的美育提出了更高要求。
 
当对美育有了更高要求,我们该如何以美育人?蔡元培认为:“美育的目的在于陶冶人的感情,认识美丑,培养高尚的兴趣、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实际上艺术并不只是艺术本身,而是整个人生观的培养与熏陶。”
 
清代文学家李渔在题为《态度》的短文中表达了类似的看法,认为美育“学则可以,教则不能”。意思是,美育靠的是熏陶和陶冶,而不是直接的教学。
 
因此,真正的美育,不应该只是一般的艺术教育,也不是人们简单理解的音乐课、美术课教育,它应该是一种熏陶和化育,应该落实到日常生活中,让孩子置身于美的环境中,不知不觉地接受美的教化。
 
自古以来,真正的美学都是要能通向实践、与生活相结合的。比如,《红楼梦》里上至贾母,下至普通丫鬟,都有很高的审美鉴赏能力。贾母领着众人畅游大观园,来到林黛玉的潇湘馆时,贾母看到绿窗纱旧了,就和王夫人说,潇湘馆里种满了翠竹,又没个桃树,再拿绿纱糊上反而不配,不如拿银红色的软烟罗来糊窗子。满眼翠绿中隐隐约约地飘荡着像烟雾一样的纱窗,的确是又仙又美。
 
这样的例子在《红楼梦》里比比皆是。宝玉要送荔枝给探春,专门选了缠丝白玛瑙的碟子,白色的玛瑙配上鲜红欲滴的荔枝,可谓一绝;又如宝钗的丫鬟莺儿,在打络子的时候也知道要用“红色配黑色,松花配桃红,柳黄配葱绿”,可见,这种基本的艺术鉴赏能力,连丫鬟也具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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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教版教材插图

就像朱光潜先生说的那样:“生活美学源于生活。当你拥有了什么样的生活,你就活在什么样的美学中。”要真正实现美育,就必须创设一个美的环境,让孩子在美中成长。
 
比如,我们可以让孩子多接触高雅的音乐、美术、诗词、文学等,让孩子在艺术中感受美;在生活中,家中白墙上的一幅画、角落里的一个摆件,都能体现主人的审美品位,同时也给孩子以美的熏陶。
 
美育虽然是“不教而教”的,但对于孩子的审美反思与审美鉴赏能力,仍然需要一定程度的引导。比如,在解读传统绘画、建筑艺术的时候,我们可以引导孩子对中国传统艺术中的虚实、留白、藏露等艺术手法进行鉴赏。比如看徐悲鸿画马,虽然没有看到风,却能感觉出马在风里驰骋;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画中除了一只小舟、一个渔翁之外别无他物,可你却能感觉出烟波浩渺。这些都体现了中国传统艺术的“境界”,蕴含着含蓄抒情的东方艺术之美。
 
美育的最终目的不是知识和技能,而是态度和境界。美育不可孤立存在,美育、德育、智育等本就是人的健康成长与全面发展过程中的一体之多面,它们各有侧重,互为表里,互相支撑。正如人们常谈“真善美”,唯有求真求实、至性至情的人生,才能达成大智大勇、尽善尽美之纯然完满的生命境界。
 
教材插图具有知识教学和审美教育的双重作用,是美育的重要切入口。优秀的教材插图应当贴近孩子的视角,体现知识性、趣味性和审美性,无论其艺术风格如何,首要的是建立在正确、严谨的导向之上。经典美术作品是一个民族、国家的时代心灵图像,其中蕴含隽永之美、永恒之情、浩荡之气。在加强和改进学校美育,坚持以美育人、以文化人,提高学生审美和人文素养的过程中,美术馆、博物馆中那些经过时代检验的经典艺术作品可以发挥更大作用,相关方面都应为优秀的美术作品有机地融入教材,做出更多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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